■ 鲍海英
天气慢慢转凉后,想到乡下老家年迈的父母,在城市里待久了的我,就想回乡下老家,陪父母吃顿饭,再与母亲一起去村头散散步。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在我印象中,从没见他们闲过。每天天刚亮,他们不是去开鸡栏,给鸡喂食,就是去菜园,给菜地浇水。吃过早饭,他们又去地里给秧苗施肥,为庄稼除草。房前屋后、田埂上、田地里,他们的手里不是拿着镰刀,就是拿着铁锹。
在我小时候,父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全因为我和哥哥要读书,要用钱。这个很好理解,因为只有庄稼有好的收成,我和哥哥的生活费才会有着落。我和哥哥进城工作后,父母在农村老家,眼看他们年纪大了,田也种不动了,我动员父母把家里的地转给种田大户。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不再种田的父母,也从没有让生活慢下来的打算。在母亲的撺掇下,父亲不仅开了一家机米厂,还开了一家日杂店。母亲跑到镇上的玩具厂,做起了玩具。后来我每次回老家,父亲不是在机米厂里挥汗如雨,就是在日杂店里忙个不停,而母亲总是见不到人影。我多么希望回家时,他们能有空,我们一起坐下来吃一顿饭,聊一聊家常,如果有闲心,我再陪他们散散步,这些想法都成了我的奢望。
可这样的奢望,还是被我等到了。一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父亲给我打电话,说母亲的腰疼了一夜,不能再去玩具厂了。母亲平时就特别能忍耐,小病小痛,从来不会告诉别人,哪怕是夜里睡觉,她也不会哼一声。现在父亲打电话给我,想必母亲病得不轻。
挂了父亲的电话后,我赶紧向单位告假,驱车回家去看母亲。母亲躺在里屋的床上,不能动弹。见母亲病得如此重,父亲和我赶紧把她扶进车里,朝镇上医院赶去。医生给母亲做了CT,幸好没有大碍,母亲只是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输液吃药、回家注意休息即可。
那天我把母亲从医院送回家后,忙惯了的母亲被“逼”在家休息。没过两天,母亲可以下床走路。不能再去玩具厂的她,终于可以在家闲坐,陪我唠嗑了。在城市里,我每天傍晚吃过饭后,都有出去散步的习惯,我对母亲说:“咱们整天在屋子里,怪闷的,我陪你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母亲这一辈子,每天都忙得腰酸背痛,晚上回到家里,常常是倒头就睡。她做农活,上菜园,撵鸡赶鸭,跑得飞快,除了赶路,她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有一种走路叫散步。
傍晚的天空,晚霞绚丽而宁静,我与母亲走出门去,跨过石桥,沿着一条新柏油路向村东头走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偶尔有从镇上做工回来的人,远远地朝母亲喊道:“今天怎么没有去玩具厂呀?在陪姑娘散步吗?”我立马纠正道:“是我陪我妈散步呢。”
柏油路的右边,是一条长长的小河,我和母亲说起了我小时候在这里戏水摸鱼成了泥猴子回家被她打的往事。说起我挨打,母亲风轻云淡,脸上挂着笑。我和母亲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一边欣赏着田野的风光。快到村头时,我看到一棵大树上有一个喜鹊窝,我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准备拍下来发到朋友圈。母亲知道我喜欢拍照,连忙停下脚步说:“若是等到稻子收割后,田野空旷了,配上蓝天白云,拍出来的喜鹊窝,那才有一种意境美。”
想不到,与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母亲,也懂得美。只不过,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她平时忙惯了,根本没有闲心去欣赏田园的风景。
母亲的腰疼刚刚缓解,我不敢让她多走路,担心她过度劳累。从村头返回时,天已擦黑,我们走在柏油路上,不时有车辆从身后驶过。我发现,暮色中的母亲,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我也故意走在她身后,希望她能慢点走。可母亲总是等着我与她并排前行,并坚持要走在我的左侧。我知道,母亲是怕从身后飞驰而来的车辆蹭到我,她才走在我的左侧。想不到,护了我一辈子的人,连我陪她一起散步,她也想着我的安全。
陪母亲去村头散散步,我是想让她忘记“赶路”,放慢生活的脚步。因为母亲年纪大了,她和父亲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白发如霜的他们,也该享享清福了。我希望他们今后能过上不慌不忙的生活,在乡间小道上悠闲地散散步。
(作者单位:安徽省天长市永丰镇卫生院)